近来,网络上兴起一股写诗的风潮。网友们尤其热衷于在B站、快手、小红书、抖音、虎扑等平台上写短句,模仿诗歌一般断行。寥寥数语,一首诗已经写完。
诗歌这种看似古老的写作形式,似乎与网络格格不入。这个似乎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就已经边缘化的体裁,如今又在网络这片“荒原”上野蛮生长。若我们将视野进一步放宽,就会看到写诗作为一种现象,在诸多网络平台涌现。巧合背后的经纬隐约可见。此由何也?
本文作者从网络上的短诗这一现象入手,分析了诗歌与年轻人的表达,同时也追溯了网络与诗歌看似疏远实则密切的关系。文章是作者从个人出发进行的梳理、思考,希望能为大家理解这一问题提供一些线索与启发。
撰文|黄家光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
写诗是对生活的偏离
嗯嗯
好的
我知道了
真的笑死了
——《敷衍》,作者:地表五行缺心眼
这样的文字,印刷出版,确定不是搞笑?还真不是。这些长短句,我们不知道称之为诗是否合适。但这并不重要,这段简白如话的文字,活刻出一些生活中的微妙瞬间。
在新年开初,这几年我们一再经历这种感受:艰难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会更好吧。如今2022过去了,2023,我们还相信世界会更好吗?眼前世界仍然充满变幻莫测的无常,写诗什么都无法改变,那么,为什么还要写诗?
波兰诗人辛波斯卡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辛波斯卡是在说,诗歌是无所谓拯救的拯救,就像在某些日子里,不断单曲循环的歌曲一样。诗与歌一家。
《我的诗篇》剧照。
诗给我们穿上一件有些不合身的盔甲,安置我们漂泊无定的灵魂。在这身并不合身的盔甲下,我们就像堂吉诃德,走在荒谬的世界上,却“不再努力成为另一个人”。写诗就是这样一个契机,塑造了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就像西川说的,是否写过诗的人生是大不相同的。这也能看出某种生活姿态:一方面,它是一种放弃,放弃按照某种世俗的尺度改造自己;另一方面,消极中也有坚持,在凌云志转眼成空之后,承认自己的平凡,保有不高大却唯一的自我理解。
这是一种不再努力的努力,写诗行为就是这种努力的象征。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九九八十一难,从学校到职场,总有过那么一些从失败走向失败的生命阶段,在这期间我们会尝试以不那么崇高的方式自我救赎。这种放低姿态之后,努力生活的姿态,就是诗化的生活方式。
少年的愁也是真实的
在网上写诗的主体当然是年轻人。一方面,年轻人是天生的诗人;另一方面,年轻人与网络关系更密切。站在一个冬烘先生的角度看,我们会觉得网上的诗,难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但我们会看到,每一代的少年都有真实的愁。对于我们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生活从来不易,少年不易,青年不易,中年不易。这种感受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的放缓被进一步加强。进步与挫败交织在一起,是真实的愁,于是我们看到了丧、躺平、摸鱼等流行词汇的泛起。
《中国奇谭》剧照。
成长于20世纪80年代之后的后英雄主义时代,我们普遍对宏大叙事、纯粹正能量的东西敬而远之,三道杠的大队长是少数,我们很难对“大人物”、成功人士有代入感。近日国产动画《中国奇谭》大火,其中共鸣强烈的一集《小妖怪的夏天》所呈现的,就是小人物日常的愁。如果生活是一场戏,我们都是甲乙丙丁,但泯然于众,不等于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与精神世界。哀乐之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发言为诗。每一种情绪都会去寻找它的形式。多元的时代自然有多种实现形式,在网上写诗就是其中一种形式。现在主流的新诗,受各种思潮、主义影响,晦涩朦胧,有时候甚至要丰富的文学史修养为基础方能欣赏其中三昧,距离一般读者颇远。从这个角度上看,我想到近期出版的诗集《不再努力成为另一个人》,它的作者就是一群普通青年网友。新一代网络诗歌,多单纯、直白、简短,和口语诗更近。在感同身受的情况下,能直击心灵。能为更多普通读者所接受和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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