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云端当下 书法/漫画 李法明
彼时,2月2日,北京市朝阳区金盏乡皮村,一场工人诗歌朗诵会,让习惯躲在角落里的工人诗人第一次以主人公的姿态站在了诗歌朗诵的舞台上。19名工人在北京向世界朗读的消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热烈、期待。
此时,3月21日、22日,本打算让他们站在天津大剧院舞台上朗读自己的诗歌,却因为售票不过10张,而被迫推迟至5月23日、24日。
工人诗歌,再一次经受了社会的考验。工人诗人们,再一次无奈地面对了现实。
巷道爆破工、酿酒工、炼钢工、锅炉工,
他们把劳动刻录在诗歌里,却因少人倾听而不得不停下歌喉
老井,安徽淮南矿业集团潘北项目部井下供电队的一名电钳检修工人,今年46岁。2006年他的一组《煤雕》诗歌获得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的提名奖,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诗歌同他本人一样,静静地躲在煤矿的巷道之中,不见光。笔者给他打电话时,并没有从电话那头听出太惊讶的声音。他说从北京回来,就不断有当地媒体采访他,但这却让单位领导不满,“他们说我接受采访应该经过单位同意,我觉得休息时间是我自己的,我在家的时候,人家打电话过来说要采访,我还要跑到单位征求同意,那太麻烦了。”老井说他是合同制工人,用他自己的话就是“体制内的”,但这份体制内的工作并没有带给他优越感,而诗歌作为一种爱好,是打发寂寞、落魄时间的最好方式,也充实了他的内心世界。他说:“我想写出好的作品,至于会怎样,我不强求,我也不拒绝。”
相比起经历过半辈子风霜考验的老井的冷静,1985年出生的吉克阿优倒是更乐观地对待这场带给他自豪与信心的活动。这位刚三十而立的彝族小伙子说话轻快,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更显得轻松、自在。2012年四川省农民工原创文艺作品大赛他的诗歌《漂泊的灵魂》获得二等奖,他笑着说:“从北京回来,工友、领导还有一些地方官员见面之后都夸我,说我是难得的人才呦。”说到未来,他说:“以前觉得梦想很渺茫,现在好像找对了路,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带来什么,但写打工诗歌这个路子是对的。”
巷道爆破工陈年喜、酿酒工人绳子、炼钢厂工人田力、铁路工人魏国松、农闲时当锅炉工的白庆国、14岁就开始打工的服装厂女工邬霞,以及不久前坠楼辞世的富士康工人许立志……他们都是普通工人,同时也是优秀的诗人。他们把工作刻录在自己的诗歌里;他们的诗歌诉说着他们的尊严与苦闷。
然而,皮村的那次活动并没能带给他们持续的好运,当他们准备自信地站在更高的舞台上时,却因无人问津而不得已推迟了。没人买票的现实,再一次说明,大众漠视的态度,也再一次毫无意外地挑战了工人诗歌的尊严。
比起一些专业诗人,他们的诗歌少了功力却多了真实,
“在文学领域,他们是一群彻彻底底的弱势群体”
如果说皮村的那场工人诗歌朗诵会,是工人诗人们自发的一场活动的话,那么,把这群“泥腿子”们的诗歌搬进天津大剧院这样的一座现代化的高端剧院舞台,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可临开场还剩两天了,票才只卖出去了10张,600多张的空位,又让人心寒了。
天津大剧院企宣杨思思说,“虽然票价从180元,降到120元,又降到80元、60元、50元,但还是不得已要推迟演出。在文学领域,他们是一群彻彻底底的弱势群体。”
对于诗歌朗诵会被推迟的事情,天津大剧院院长钱程更为冷静。他曾建议朗诵会就叫“屌丝诗会”,他说:“他们是一群草根阶层,比起一些所谓的专业诗人,他们的诗歌不造作、少了功力,多了真实,他们的诗歌才更有价值。”但诗歌的价值并不能直接转化为商业利益。钱程说:“从文学创作的角度讲,剧院必须关注诗歌,但诗歌遇冷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工人诗歌遇冷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上世界80年代,曾是“工业田园”与“共和国之子”的时代,那时的工人诗歌出自舒婷、梁小斌、于坚等人的笔下。那时的流水线上跳动的是音符,烟囱里的浓烟代表了一个城市崛起的痕迹。舒婷在《流水线》(1980年)中描述:“在时间的流水线里/夜晚和夜晚紧紧相挨/我们从工人的流水线撤下/又以流水线的队伍回家来/在我们头顶/星星的流水线拉过天穹/在我们身旁/小树在流水线上发呆。”那时工人有作为城市主人的自豪感。